被不公正地关进泰国监狱547天

本文由ACFE China校对翻译，如需转载，请提前告知。

马来西亚主权财富基金1MDB超过45亿美元的盗窃案，是世界上最大的金融骗局之一，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因为它剥夺了该国普通民众的重要资源。Xavier Justo讲述了他曝光这起大规模盗窃案的骗子们的噩梦经历，以及他在此过程中学到的经验教训。

在和《反舞弊杂志》通过Zoom进行交谈时，Xavier Justo刚刚从马来西亚回来，在那里他正在推广他的书。Justo因其在推翻前总理Razak领导的腐败政府方面的作用而受到东南亚国家的赞赏，而Razak现在因贪污罪坐牢。但是，Justo和他的家人为他的英勇付出了很高的代价。

自从Justo说他因敲诈勒索而被不公正地送进泰国监狱已经过去了八年，他仍然承受着他在揭露拉扎克和Justo在石油服务公司PetroSaudi的前同事在马来西亚主权财富基金1MDB上掠夺数十亿美元的行动中扮演的角色的后果。事实上，对于这位前瑞士银行家来说，这是一段漫长而常常令人沮丧的旅程。

Justo表示，他仍然面临瑞士对他提起的由PetroSaudi的前两名经理Patrick Mahony和Tarek Obaid提起的工业间谍案件的指控。这两名经理导致了他在泰国臭名昭著的Klong Prem Central监狱里遭受547天噩梦的命运。PetroSaudi的经理们指控Justo盗取了揭露1MDB上不正当交易的公司数据，但Justo表示，这些信息是一位IT工程师自愿提供给他的。这个案件引发了关于举报者如何揭露不法行为以及如何最好地保护他们的辩论。（见“瑞士调查1MDB举报人”，swissinfo.ch，外交部，2019年2月14日。）

在这种情况下，Justo觉得瑞士当局对待他是不公正的，他们撤销了他和妻子Laura在2017年10月对Mahony和Obaid提起的一系列刑事投诉。Justo表示，这两名PetroSaudi经理不仅贿赂了泰国官员，还恐吓和操纵他的妻子，让他们错误地监禁他并保持沉默，不揭露这些经理在1MDB上的肮脏勾当。Mahony和Obaid交替使用威胁来阻止Laura看望Justo，并承诺他们将很快帮助她释放他，他们推动Laura与他们合作，进行一场信息误导运动，诋毁了Justo向记者Clare Rewcastle Brown泄露有关PetroSaudi不法行为的信息。Justo和他妻子的投诉中的罪行包括威胁行为、敲诈勒索、胁迫、监禁和绑架、误导司法机关、贿赂外国公职人员和洗钱。根据瑞士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的说法，已经对这两名经理提起了洗钱指控，投诉已经触及法定时效，并且“没有引起合理怀疑”。（见“1MDB事件：两名PETROSAUDI经理在联邦刑事法院被起诉”，瑞士政府，2023年4月25日。）

Justo表示，他正在对这一决定提出上诉，并希望恢复对Mahony和Obaid的指控。“我不是在寻求复仇，”Justo说。“但是我的妻子一直受到（Mahony和Obaid）的操纵和心理折磨。我儿子在他生命的18个月中没有父亲。这不公平，也不正确。他们应该至少调查这些指控。”

他还表示，法院不应该让Mahony和Obaid获得早先由PetroSaudi和委内瑞拉国有石油公司PDVSA之间的一项油气勘探项目的托管账户。根据砂拉越报告，两人从该账户中提取了数百万美元来支付法律费用和维持奢华生活。[见“干净的钱？PetroSaudi的谎言被揭穿（再次）”，砂拉越报告，2022年9月23日。]

相比之下，Justo说他现在的生活每个月都是为了支付账单而奋斗，因为找到一份永久工作已经变得不可能，部分原因是由于瑞士的工业间谍指控，还有Mahony和Obaid通过社交媒体进行各种信息误导活动来抹黑Justo的努力。（见“亿万富翁、举报人、罪犯、政治对手：信息误导工厂的目标”，作者：Damien Leloup和Florian Reynaud，Le Monde，2023年2月16日。）

Justo告诉《反舞弊杂志》：“作为举报人、好人、英雄、去过监狱的人，这些身份并不能帮助你找到工作。我可以找到一些咨询工作，但从财务上来说，这是一场噩梦。我知道这个月底我可以支付房租，但我必须找到下个月的钱，而且我没有一份固定的工作。”

事实上，Justo经常发现在许多工作面试结束时，人们告诉他每个人都喜欢他，但由于他的过去，他对公司的声誉构成了太大的风险。与1MDB丑闻的联系基本上迫使Justo离开了他的出生国瑞士，在那里他不仅无法找到有益的就业机会，也无法找到住所。他回忆起一位房东曾说，她的丈夫担心如果他们出租给Justo的家人，停车场里会有汽车炸弹。还有一次在机场，他试图通过Travelex机器兑换货币，但World-Check风险情报软件上他的名字显示红色。（见“Refinitiv World-Check风险情报”，Refinitiv。）Justo说：“电脑变红是因为我的名字出现在所有数据库中，我的名字像西红柿一样红。”

寻找正义

很多关于1MDB丑闻的报道已经出现了：舞弊者从一个本应帮助马来西亚人民的主权财富基金中偷走了超过45亿美元，这些资金用于支持纳吉布和其他中间人的奢侈生活，据称背后的幕后主使——马来西亚商人佐洛（Jho Low）利用这笔钱在好莱坞建立了自己的地位，并资助了电影《华尔街之狼》的制作，然后逃到了中国。（参见“1MDB丑闻解析：马来西亚失踪的数十亿美元的故事”（作者：汉娜·埃利斯-彼得森，卫报，2020年7月28日）和“马来西亚1MDB丑闻如何震动金融界”（作者：沙米姆·亚当和尤蒂斯·何，彭博社/《华盛顿邮报》，2023年3月10日）。但是对于背井离乡者Justo作为告密者的创伤经历却鲜有提及。Justo和他的妻子Laura现在通过一本自出版的书《与非正义的约会》讲述了他们的经历，并从各自的角度描述了这段经历。

“这是我们留给儿子、家人和朋友的一种遗产，”Justo说。“我们希望他们知道真实的故事，而不是通过其他人的传闻。这件事发生在我们身上，因为1MDB和PetroSaudi，但在这本书中并没有关于1MDB的新揭露。然而，可能会揭示司法系统是如何运作的、如何保护罪犯、而无辜者则没有得到保护。”

虽然在这场被描述为世界上最大的金融骗局之一中，有少数涉案人员已经坐牢，与丑闻有关的银行已经同意支付数十亿美元的罚款，但Justo对于有深腰包的罪犯仍然可以跨境影响并操纵司法系统以谋取利益感到遗憾。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正义的车轮终于开始转动，虽然缓慢，但对Justo来说是有利的。今年四月，瑞士总检察长起诉了两名PetroSaudi经理，被广泛认为是马洪尼（Mahony）和奥拜德（Obaid），涉嫌舞弊、严重的刑事管理不善和严重的洗钱行为，与2009年至2015年期间从1MDB挪用至少18亿美元有关。（参见“1MDB事件：两名PETROSAUDI经理在联邦刑事法院被起诉”（瑞士政府，2023年4月25日）；“终于-瑞士检方起诉PetroSaudi的人员！”（Sarawak Report，2023年4月25日）；“瑞士起诉前PetroSaudi高管涉嫌1MDB舞弊”（撰文：萨姆·琼斯，金融时报，2023年4月25日）。）

“他们将在年底或明年初接受法庭审判，”Justo说。“这可能会很快，因为所有的证据都在那里。”

哨兵奖得主的故事

今年，ACFE（国际注册舞弊审查师协会）授予Justo“哨兵奖”，该协会每年颁发此奖项给一个毫不顾忌后果、公开揭露商业或政府不当行为的人。他在第34届ACFE全球反舞弊大会和《Fraud Magazine》上发表讲话，谈到了揭发内鬼所面临的困难以及与拥有深厚资金实力的舞弊者战斗的挫折。

如今，Justo和他的家人居住在西班牙的一个小公寓里，那里对于1MDB丑闻和Justo本人的了解较少。这位前瑞士银行家的生活与2015年夏天一切崩溃之前他所享受的舒适形成了鲜明对比。Justo的故事就像1MDB丑闻一样离奇而庞大。以下是Justo本人、他的书和新闻报道所描述的情况（请参阅Randeep Ramesh在2016年7月28日发表于《卫报》的文章“1MDB：全球最大金融丑闻的内幕”）。

2015年，Justo正在泰国沿海的苏梅岛上过着如梦如幻的生活，该岛以其令人惊叹的海滩而闻名。对于Justo来说，世界一切都很美好，他和妻子Laura以及儿子Xander正在建造自己的度假村，并计划在离开曾任职的PetroSaudi后，在这个热带天堂定居下来。

6月22日，Justo刚刚完成了铁人三项比赛的早间训练，计划在11月份前往澳大利亚参赛。他期待着在两周后飞往瑞士，与正在探亲的妻子和儿子团聚。在等待泰国出入境官员续签工作许可证时，Justo注意到一群汽车和人群站在他家外面。他并不担心，认为泰国移民可能在最近成立的军政府下加强了控制。所有的人都穿着便装。Justo走出门去介绍自己，但出乎Justo的意料，其中一名男子把他的手铐得非常紧，以至于他开始流血。他很快得知，他们是来自泰国皇家警察局的刑事打击部门。

警方关闭了安全摄像头，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搜查了Justo的房子，并没收了电脑、笔记本电脑和手机。他被转移到附近的一个警察局，然后被飞往曼谷的监狱，被关进了一个狭小的牢房。指控是什么呢？企图勒索他的前雇主PetroSaudi。

吹哨（揭发违法或不道德行为，通常是在组织内部进行）

回到2014年5月，当Justo第一次接到调查记者克莱尔·鲁卡斯尔·布朗（Clare Rewcastle Brown）的联系时，她曾获得ACFE颁发的2018年卫报奖（Guardian Award）。她听说了Justo与PetroSaudi的合作，并希望与他交谈。

"Justo回忆道：“她说自己是一名撰写关于马来西亚腐败的记者。'你可能掌握了有助于我的事业的信息，'她说，我告诉她，如果她来泰国，我会很高兴见她。两周后，她来到曼谷拜访我。那是我们的第一次会面，它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当Justo见到Rewcastle Brown时，距离他离开PetroSaudi已经过去了大约三年。他曾享受这份工作，但他不再愿意参与办公室的派对生活，以及Mahony和Obaid越来越“堕落”的行为。在与1MDB达成合资企业的公告后，他们的消费习惯失控了。Justo回忆道：“Patrick和Tarek变得疯狂起来。他们有那么多钱。办公室和任何地方都是日常派对。我的意思是，我并不反对这样，但我只是不想参与其中。”

与Obaid的友谊也因为他决定离开公司以及关于公平赔偿金的争吵而变得破裂。此外，一个只有几名员工的小公司花费巨额资金似乎有些不对劲。在与1MDB的合资企业之后，Mahony和Obaid在伦敦购买了价值数百万英镑的房产，并在梅费尔（Mayfair）租了一间大办公室，这是伦敦最高档的社区之一。Justo回忆道：“我们可能可以容纳至少100人的办公室，但我们只有五六个人。每次我们去餐馆，每人的餐费至少是500英镑，还点了最昂贵的葡萄酒。我们还坐了几次私人飞机去委内瑞拉。”

PetroSaudi和1MDB之间的合资企业（根据新闻稿，涉及主权财富基金的初始10亿美元投资）从一开始就令人怀疑，Justo也有他的疑虑。但是，从佣金中获得巨额资金在石油业务中并不罕见，并不一定是不正常的。此外，Justo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的证据。Mahony和Obaid告诉他，1MDB合资企业的可用现金只有大约3亿美元，他们将其存入了摩根大通银行账户，并用于运营资金。Justo说：“我们没有任何银行对账单、文件，什么都没有。”他说：“我不想说我很高兴，但我确信这笔交易只有3亿美元。”

尽管如此，在离开公司时，Justo还是联系了PetroSaudi的IT人员，他们在之前的工作中曾合作过，并询问他是否能提供一些公司的数据。出乎意料的是，他交给了一个完整的硬盘，里面包含了90多GB的信息和22万封电子邮件。Justo说：“这是一种保险措施，以防出现问题或舞弊。我只是想向当局证明我与此无关。”

当时，Justo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中拥有的证据宝库。他忙着在泰国开始新的生活，把与PetroSaudi有关的一切放在了次要位置。在周末，他偶尔会看一些PetroSaudi的IT人员给他的数据，但由于数据量大，下载需要几个小时。

他说：“我们谈论的是数百万页的文件，其中有很多无用的材料。所以，我偶尔会觉得‘哇，这很奇怪，或者这是个大数字’之类的，但那个时候我正在结婚，我妻子怀孕了，所以它不是优先事项。”

正是在三年后，Justo首次向Rewcastle Brown展示了其中一些文件。Rewcastle Brown对1MDB有自己的怀疑，但缺乏证据。她说会与他保持联系，并于2015年2月再次联系了Justo。此时，Justo已经成为一名父亲。他的儿子去年10月出生。他在新加坡与Rewcastle Brown和马来西亚出版社Edge Media Group的主席兼首席执行官会面。他们知道Jho Low正在将1MDB的资金转移出马来西亚，但他们难以证明。

Justo解释说：“所以，凭借他们的知识和我的文件，我们花了一天时间在几个小时内拼凑出了谜题的不同部分。”Rewcastle Brown使用Justo提供的文件，于2015年2月28日发表了她对1MDB丑闻的首次大曝光，而泰国警方在四个月后逮捕了Justo。（请参阅Sawarak Report的文章“世纪盗窃 - Jho Low如何利用PetroSaudi作为‘幌子’从1MDB中挪用数十亿资金！”）

服刑期间

Mahony和Obaid制造了企图勒索的指控，试图让Justo保持沉默，并让他看起来像是罪魁祸首。在Justo的书中描述的人物中，有一位名叫保罗·芬尼根（Paul Finnigan）的人，据Justo说，他虚假地声称自己是苏格兰场警察，并应PetroSaudi的要求与Justo及其妻子保持密切联系。（根据Justo的说法，芬尼根是一位前英国警察。）芬尼根告诉Justo，他的工作是让他签署自白书（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并帮助他遵循指示。如果他认罪，他很快就能出狱。（请参阅Sarawak Report的文章“泰国警察局长和PetroSaudi现在必须解释‘苏格兰场侦探’究竟发生了什么”，2016年11月6日。）

起初，Justo坚称自己的无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被困在泰国监狱的恐惧以及与家人团聚的切望逐渐战胜了他。Justo说，他别无选择，只能虚假地承认自己偷取了PetroSaudi的数据，与马来西亚的反对派合作，并谴责Rewcastle Brown。芬尼根告诉他，要么承认这些谎言，要么坐牢10年。即便如此，令Justo沮丧的是，他在2015年8月17日的审判中被判处三年监禁。

Justo说：“他们贿赂了警察，贿赂了法官，每个人都贿赂了。”“我的审判只有四分钟。我们甚至没有进入法庭。有人拿着一张纸过来说，‘好吧：六年的刑期，因为你认罪，判成三年。’”

Mahony和Obaid竭尽全力维持这种幻觉，声称他们在帮助Justo，并说服他的妻子Laura成为“团队的一员”，同时利用了Justo的自白来通过他们的律师和公关代理进行误导性宣传。但是，厌倦了他们的空头支票，Laura奋起反抗，努力解救丈夫。她收集了大量证据，并录下了与Mahony的对话，后来向执法机关和媒体展示了他的真实意图。（请参阅《卫报》马来西亚分社的Tom Silverstone的文章“Patrick Mahony给Xavier Justo的妻子Laura的电话录音”，2016年7月28日）

2016年10月13日，泰国国王去世的消息给囚犯们，包括Justo，带来了希望，人们期望新国王会发出一系列特赦令。12月初，Justo通过扬声器听到了宣布将释放的人名，他在12月20日获释，并在第二天飞回瑞士与家人团聚。他的监狱噩梦结束了。

汲取教训

Justo指出，人们通常认为像1MDB这样复杂而庞大的舞弊案很难被发现，但其实PetroSaudi在丑闻中的涉及应该很容易被揭穿。当与主权财富基金的合资企业公开后，PetroSaudi过去的业务失败和规模应该引起警觉。“他们不可能做这样的大交易，”Justo在今年夏天的ACFE全球舞弊年度会议上告诉与会的舞弊审计师。“塔里克也在面临财务困难，而在瑞士很容易查出人们是否富有。”

此外，任何愿意调查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出PetroSaudi与1MDB之间的合资企业是虚假的。PetroSaudi提供给主权财富基金作为投资回报的土库曼斯坦油田是无效的资产，因为它们位于有争议的地区。（参见文章末尾的边栏。）“只需要简单地谷歌搜索，就能发现土库曼斯坦和阿塞拜疆之间存在领土争端，”他补充道。

在这个事件中，Justo自己的错误在于他过于自信自己能在泰国保持安全。他承认自己低估了Mahony和Obaid利用他们的财富贿赂官员、雇佣顶级律师来为自己辩护并在全球范围内攻击他的能力。“我一直以为我很聪明，但有时候你并不那么聪明。我过于自信了。我忘记了当你偷了数十亿时，没有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