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的崛起 —— 由非自然因素驱使法律行业进行的自然选择？

OpenAI最近公布，其旗下的人工智能程序ChatGPT-4以高于大约90%人类考生的成绩通过了模拟律师考试。尽管这样的消息并不代表人工智能在法律执业方面已经做得比人类律师出色，但它确实牵起了一个问题：如果人工智能先进得能够比人类律师更高效率地处理其所做的大部分或甚至全部的工作，法律行业会是什么模样呢？在这种情况下，法律行业最终会否被驱使进行自然选择，仿如长颈鹿的祖先当年被高大的树木驱使放弃短小的脖子般，淘汰人类律师，并以人工智能取而代之?

CHATGPT

为了简单展示ChatGPT如何运作，我向它（2023年3月14日的最新版本）作出了以下三个要求 (注：下述的要求及ChatGPT的回应均为英译中的版本，其原版于本文的英文原文中展示)：

1. 草拟一份受香港法律管辖的赞助协议；

2. 重新草拟赞助协议的「陈述与保证」部份，以使其更有利于赞助人；

3. 根据香港法律，如果一个人没有付钱便从便利店拿走一条糖果棒，他/她会触犯什么罪行？亦请列明你参考了的资料。

(1) 草拟一份受香港法律管辖的赞助协议

就（1），ChatGPT仅用了大约90秒就草拟了一份有九个章节和一份附件的赞助协议，当中包含“条款、“陈述与保证”、“知识产权”、“弥偿”等内容。

在“陈述与保证”部分，ChatGPT草拟了：

• “4.1 赞助人声明并保证其有权签订本协议，而其在其注册管辖区的法律下妥当组成、有效存在且状况良好。

• 4.2 受赞助人声明并保证其有权签订本协议，而其在其注册管辖区的法律下妥当组成、有效存在且状况良好。”

(2) 重新草拟赞助协议的“陈述与保证”部份，以使其更有利于赞助人

由于上述的“陈述与保证”部分过于粗糙，我向ChatGPT提出了要求(2)，以为赞助人谋求更好的保障。就此，ChatGPT在该部分添加了几项条款，例如：

“受赞助人声明并保证：

• (b) 其拥有举办活动和使用任何第三方知识产权作为活动一部分的必要执照、许可和授权；...

• (d) 其将根据行业标准和最佳作业方法，以专业和熟练的方式举办活动；”

(3) 根据香港法律，如果一个人没有付钱便从便利店拿走一条糖果棒，他/她会触犯什么罪行？亦请列明你参考了的资料

就(3)，ChatGPT回答：

“根据香港法例，不付钱便从便利店拿走糖果棒很可能会构成香港法例《盗窃罪条例》（第210章）第9条下的盗窃刑事罪行。具体来说，盗窃被定义为不诚实地挪用属于另一人的财产，意图永久剥夺财产拥有者的财产。盗窃罪最高可判处监禁10年，视乎被盗财产的价值而定。

参考资料：香港法例《盗窃罪条例》（第210章）。

人工智能VS人类律师

毫无疑问，ChatGPT上述的回答与完美有很远的距离（正如下文所论）。如果这就是人工智能的所有能耐，那么可以肯定地说，人工智能并不会取代人类律师主导法律行业。

但是，如果未来的人工智能可以进化到只要被给予足够的指示，就能草拟完美的合同及提供准确的法律意见等呢？这样是否就代表法律行业会被驱使进行自然选择，大幅削减甚至淘汰人类律师，并以人工智能取而代之？

效率vs有效性

正如ChatGPT对上述要求(1)的回应所示，在处理某些类型的法律工作（例如商业合约草拟）时，ChatGPT的工作效率比人类律师高得多。这可见于ChatGPT只花了大约90秒便完成草拟要求的赞助协议，以及花了不到20秒的时间便优化了其的「陈述与保证」部分，以为赞助人提供更好的保障。

然而，尽管ChatGPT的效率非常高，但本文第一部分的结果却反映，如果没有人类律师的监督或指导，ChatGPT可能无法非常有效地工作。举例而言：

1.  为赞助人工作的外行人(即非法律专业人士)可能不会意识到，ChatGPT就要求(1)草拟的「陈述与保证」部分有多粗糙，因此可能不知道有必要提出要求(2)，以为赞助人谋求更好的保障；

2. 提出要求(3)的外行人可能不会意识到，ChatGPT应该在就案件提供意见之前先询问澄清对案件非常重要但含糊的事实（例如拿走糖果棒的人是谁，他／她是否已获得店主同意），而其却没有这样做。

因此，尽管人工智能或许能够高效率地回答法律问题，但人类律师于监督其回答素质、采取跟进行动及给予其充分指示方面所担当的角色，对确保人工智能在法律行业应用的有效性而言很可能会继续是不可或缺的。

拟人的回应vs人类的回应

即使某日人工智能可以先进得在没有人类律师的监督或指导下仍能无可挑剔地处理法律工作，它们仍然不太可能像人类律师那样照顾好客户的需求。

很多时候，尤其是在离婚案件等涉及较多情感的案件中，客户聘请律师可能不仅想要获取冷漠的法律意见，而是亦想找一个富有同情心并有处理离婚情况经验的人，以引导他／她渡过这个可能为其人生中最低潮的阶段。因此，除非人工智能有一天先进得能够像电影Ex Machina中的人形机器人Ava那样与人互动，否则人类律师很可能仍会继续是法律行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法律行业在人工智能下的未来

虽然外行人可能仍然较喜欢向人类律师而非人工智能寻求法律意见，但律师却反而可能是开始逐渐更加依赖人工智能的一方。事实上，一些行业领先的律师事务所已经将人工智能整合到他们的法律工作之中，以提高律师的工作绩效和生产力。

律师采用人工智能来协助工作的原因不难理解，因为这样做的确有很多好处，例如：

1. 正如ChatGPT对要求(1)和(2)的回应所示，人工智能不但可以为人类律师提供初稿以供其进一步处理，其甚至可以根据要求优化初稿，从而大大提高人类律师的生产力。这样，律师便可以节省本来用于草拟协议的基本框架和寻找适用的标准条款的大量时间；

2. 正如ChatGPT对要求(3)的回应所示，人工智能还可以大大缩短人类律师花在研究上的时间。虽然该回应并不全面，但其确实透过指向《盗窃罪条例》第9条，为法律研究提供了正确的研究方向。这对律师来说可能已经是很大的帮助，因为有时侯，找到与研究主题相关的权威资料可是研究过程中最困难的一部份。

随着ChatGPT等人工智能的逐步发展，法律行业对人类律师的需求很可能会逐渐萎缩，因为目前需要三位律师处理的事情，未来可能只需要两位甚至一位律师处理。法律行业的这个渐变，就像地球上许多物种在过去数百万年所经历的自然选择过程一样，而这次其将会由人工智能这非自然因素驱使。

由于上述的自然选择过程是不可避免的，也许现在真的是时候开始更深入地学习人工智能 - 而最重要的是学习如何在其的强大存在下在法律行业中生存。